【乡间旧事】蛮子

2018-10-18 14:03 104630人阅读 15人回复 显示全部楼层

【乡间旧事】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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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雪原 发表于 2018-10-18 14:0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儿时乡下老家大人们把涧西市区叫做“工地”,应该是延续50年代涧西建厂时的叫法,从小我就知道住在工地(就是涧西城区)的人是“蛮(音man,不知这个字是否合适)子”,就是说的话是乡下人听不太懂的外地口音,叫他们蛮子倒也不存在啥歧视,实际上洛阳当地人还是非常羡慕市区有正式工作的外地人的,当时来洛阳的外地人都是大中专学生或技术工人,各方面还是比较讲究的,叫他们蛮子,只是说明他们不是洛阳本地人。当时跟着大人去市里,知道武汉路、上海市场、广州市场商店里售货员、照相馆里的照相师等等都是蛮子,人家都是从大城市来的人。  
60年代强调工农联盟,工厂与农村联系还是比较紧密的,工厂定点对口支援农村的事情还是比较多的,我记得我们生产队的石碾改铁框架、辘轳水井改洋铁管链子皮碗式的机井、牛拉石磨改成电机、皮带轮、齿轮拖动的改造项目都是市里工厂来人帮助指导安装调试的。到村里的工厂师傅,一般是自带一辆卡车,早上到,晚上走,午饭在生产队吃派饭。所谓派饭是当时农村没有饭店,下乡的干部或工作人员的吃饭问题,就由大队安排就近的生产队队长按户排队安排(当然排队是要剔除五类分子家庭和个别有疯傻病人的家庭的),农户管派饭一般会比家常饭略有改善。吃派饭是要付钱和粮票的,标准是中饭4两粮票2毛钱,早晚好像是2两一毛。这个时期就接触了好多外地的蛮子工人师傅,有些师傅还与村里人结下了友谊,记得耐火厂一个村里人叫“老刘”的,在支农结束后,还经常在星期天到村里玩,有时也参加队里有难度的技术修理工作。
 楼主| 林海雪原 发表于 2018-10-18 14:04 | 显示全部楼层
另一类蛮子就简称叫商丘人了,当时村里人说商丘人就带有些许歧视意味了,谁的脑袋撞破了,小孩子们就会开玩笑说谁是商丘(球)人啦。实际上,村里人把所有说话带外地口音又不是城市大厂的人都叫做商丘人,长大后才知道,当时所谓的商丘人实际上包括了商丘、开封、周口、和山东西南部、安徽北部的人,农村人也不懂看地图,都归到商丘了。
农村人接触的所有所谓的商丘人分几类,一类是要饭讨生活的,再有就是打零工的,还有技术工匠类的。
沙发 2018-10-18 14:04 评论 收起评论
 楼主| 林海雪原 发表于 2018-10-18 14:04 | 显示全部楼层
先说要饭的,我能记得,70、71年左右,春天青黄不接时,能看到村道上,妇女拖儿带女,络绎不绝,每天进村的会有十几拨,到饭点,上门要点馍,好一点的午饭时要一碗面条饭,晚饭时要一碗热面汤。那时洛阳农村也很苦,馍也都是红薯面馍,面条饭也是面条很少缺油少菜和了红薯面或黄面的糊涂面条,汤一般也就是和点黄面或红薯面的红薯汤。要饭的也都是步行的,晚上有的就近住在村里生产队的草屋、草棚,感觉当时村里也不留也不撵,但鲜见住进住户的,收留外人当时要向大队干部报告的。82年上大学时同宿舍有家是永城的,说当地人庄稼收完,除过行走不方便的老人小孩,都纷纷出门,年轻人打零工,老人妇女孩子要饭,到该收庄稼了,就带着成包的干馍块回家了,年年如此。相比较,洛阳本地人粗茶淡饭能吃饱,自古很少出外讨生活,即使出外也是向西到西安、兰州干些木匠工作的。
过了那两年,要饭的就越来越少了,到70年代末,就只剩下个别背个布口袋,只是要红薯的年轻男子了,村里人说他们要了红薯,会拿到市里卖钱,说你年纪轻轻,干点啥不好,非要要饭,一般也不好好给。
板凳 2018-10-18 14:04 评论 收起评论
 楼主| 林海雪原 发表于 2018-10-18 14:05 | 显示全部楼层
打零工的一般是青壮年男子,冬春季来到村里,干些打土坯、垛墙的活,村里人一般简称“脱坯的”。一般是自带土坯木框和石锤到村里找活,找到活了,主家出面与生产队长说说,凭介绍信在大队登个记,在队里空置的场院房、公屋里住宿,工作场地是生产队公用的取土地。主家管三顿饭,管供应喝的开水,工钱按数量计算,口碑好的还可陆续做好几家的活。主家管饭,一般会比家常饭略有改善,中午一般还是吃糊涂面和蒸馍,早晚饭喝红薯汤、炒白萝卜菜、白面掺黄面的蒸馍或烙油馍(大部分家庭当时主要还是吃红薯面馍、早晚吃咸菜的),最差的也是烙外边包白面的红薯面馍(叫做:包皮馍),还要让带些馍到打坯工场,半中间休息时垫补垫补。个别主家让吃纯红薯面的馍,脱坯的就可能会在打坯力道上打折扣,村里人都知道打坯的顺口溜“吃红薯面馍,打红薯面坯”。
地板 2018-10-18 14:05 评论 收起评论
 楼主| 林海雪原 发表于 2018-10-18 14:05 | 显示全部楼层
相对打零工的,还有另一类艺人、工匠类的商丘蛮子,艺人的有说书的或武术类演出的,工匠类的有漏粉条的、烧砖瓦窑的、砸铁的等。
先说说书,在七十年代,时不时会有说书或武术演出的艺人班子到村里,当然都应该有当时必须有的介绍信一类的证明。武术演出类的班子规模稍大些,一个班子要有7、8个人,一般是由大队出面,派人做饭、组织演出、付费、一般一个大队能演出2、3天,演出场地一般是学校的舞台或操场,一个演出班子可能在各个大队轮流演出。
说书的一般就两三个人,说的应该是河南梆子吧,一般是唱一段说一段。晚饭后,随便一个场地,拉上一个大灯泡,放一张桌子、供上开水就可拉开场子了,费用不高,一般是各生产队承担接待演出、管派饭,一个说书班子可能在不同大队之间,在同一大队的的几个生产队之间轮流演出,同一个书目往往接续着往下说,引得听众追着能跑几个村子听。印象比较深的是75年左右的一个说书班子,有3个人,其中一个瞎子负责拉二胡和脚踏梆子、镲,另两个一个主说,一个副说,副说的一般是刚开始暖场时说点单本小段,大段书目是由主说说的,说的是上海地下党的故事,连续在老家周围说了半个多月。
5# 2018-10-18 14:05 评论 收起评论
 楼主| 林海雪原 发表于 2018-10-18 14:06 | 显示全部楼层
小时候见着工匠最多的是漏粉条的,每年入冬,红薯早已收完,生产队和各家各户打的红薯淀粉也晾晒好了,大伙就开始惦记豫东漏粉条的该来了,我记得我老家生产队来漏粉条领头的是一个叫“老郭”的50来岁的汉子,具体是啥地方的人,不详,只知道是商丘的。生产队长们应该有老郭的通信地址,差不多到时间了,就相互通信,按约定时间,老郭就带着他的4、5个人的工匠团队来了,来到后,就一个队一个队按序开始加工。
轮到哪个生产队了,生产队会提前在场院用最大号杀猪锅盘好烧水锅,是用小鼓风机烧煤的炉灶。老郭们自带行李卷,生产队提供住宿地方(一般就在漏粉条的大房间里,在角落地方铺上麦草打地铺)。开始几天是加工生产队集体的粉条,工匠们吃派饭,队长会挨家挨户按顺序安排哪一家那一顿管几个人的饭(队里应该有账,有粮食补偿的),到吃饭时,都送到漏粉条现场。到加工各户自家的粉条时,会按加工淀粉的重量,安排各家管饭的顿数或人数。
漏粉条是个辛苦活,先用一定比例的白矾兑淀粉开水烫芡,然后在半截缸里用芡和(huo)粉、揉粉,然后用打孔的葫芦瓢做的漏瓢,左手端瓢右手不断锤瓢边,把粉条漏到烧开的大水锅里,定形后,再捞到旁边小一点的的冷水锅,再盘到半米多长的晾晒杆上,挂起来。这些都是手工作业,工作环境又湿又热,大冬天工匠们穿的都是夹袄。
工匠们只负责把粉条盘到晾晒杆上,剩下的就是队里人的事了,盘到杆上的湿粉条,还要经过夜间冻实、搓开、晾干才是我们平常见到的红薯粉条。
集体和各户的粉条全部加工完,一般一个生产队要十来天,几个队下来,老郭他们一般要忙到进腊月才能结束回家。回家前,老郭会到各个生产队找队长会计按之前记录的加工淀粉的重量,结清工钱。
6# 2018-10-18 14:06 评论 收起评论
 楼主| 林海雪原 发表于 2018-10-18 14:06 | 显示全部楼层
70年代,洛阳郊区各大队都建了个翻砂(铸造)厂,铸件是生铁件,大的有几吨重。报废了的铸件集起一定量了,需要找豫东来的砸铁队人工破块才能回炉。砸铁队一般3、4个人,先用錾子把铸件凿缝,再用楔子挤裂,这些活要有一人掌钎,2人抡锤打钎。最厉害的是用大锤砸震,至今我还记得那种锤是见着的最大规格的锤,蜡木锤杆有几米长,抡起后锤头锤杆都是向下半圆弯曲的,这个活都是由砸铁队里最强壮的干的,偶尔用这个锤时一般都会引得众人观看喝彩的。
砸铁队的活临结束时,双方一起过磅称重算工钱。一个砸铁队一般在方圆附近各大队的翻砂厂要干一遍的。
砸铁队是自带行李卷,翻砂厂负责安排住处,提供粮食或粮票,砸铁队自理伙食。我印象中,砸铁队专门有人一两天到市里买肉买菜买烧饼,他们的伙食当时在农村人看来,是好得不得了的。细想砸铁是个重体力活,一般的伙食还真的不行。
还偶尔有手工砖瓦窑、打苇席的蛮子师傅,我们老家的生产队77年左右找了2个手工小砖窑师傅,队里出部分劳力,手工做砖坯、装窑,蛮子师傅烧窑,临烧成的夜里,俩师傅跑路了。早上开窑,砖烧的成色很差,估计烧窑师傅也有潜规则,夜里偷着开窑,一看不对劲,就开路的干活了。至于人家的工钱,平时隔三差五各种理由已从队里支出了不少,估计也亏不太多,总比交不了差好多了。
总之,说蛮子是那个年代人员流动少,村里来个外人比较抢眼,形成的特别称呼。
7# 2018-10-18 14:06 评论 收起评论
芯势力 发表于 2018-10-18 22:41 | 显示全部楼层
用粮票时买啥吃都香。
8# 2018-10-18 22:41 评论 收起评论
平和淡远 发表于 2019-11-1 19:52 | 显示全部楼层
有故事,好文笔。
我们老家把外地口音的人都称作“蛮子”。
9# 2019-11-1 19:52 评论 收起评论
虚拟世界 发表于 2019-11-2 12:15 | 显示全部楼层
林海雪原 发表于 2018-10-18 14:04
先说要饭的,我能记得,70、71年左右,春天青黄不接时,能看到村道上,妇女拖儿带女,络绎不绝,每天进村的 ...

那馍块放那么长时间还能吃么???
10# 2019-11-2 12:15 评论 收起评论
虚拟世界 发表于 2019-11-2 12:19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去  还不知道被任称呼蛮子  
11# 2019-11-2 12:19 评论 收起评论
虚拟世界 发表于 2019-11-4 05:40 | 显示全部楼层
那个时候工农之间关系还比较和谐啊
12# 2019-11-4 05:40 评论 收起评论
 楼主| 林海雪原 发表于 2019-11-4 15:22 | 显示全部楼层
虚拟世界 发表于 2019-11-2 12:15
那馍块放那么长时间还能吃么???

干透的模块可长时间保存的。
13# 2019-11-4 15:22 评论 收起评论
真是一个春天 发表于 2019-11-18 22:35 | 显示全部楼层
虚拟世界 发表于 2019-11-4 05:40
那个时候工农之间关系还比较和谐啊

当年的社会风气好。军民关系,官兵关系,干群关系,工农关系都很好。从一些标语中可以看出一些端倪,如: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
14# 2019-11-18 22:35 评论 收起评论
虚拟世界 发表于 2019-11-19 02:00 | 显示全部楼层
真是一个春天 发表于 2019-11-18 22:35
当年的社会风气好。军民关系,官兵关系,干群关系,工农关系都很好。从一些标语中可以看出一些端倪,如: ...

那时的工人也大都刚从农村出来 感情还在
15# 2019-11-19 02:00 评论 收起评论
榆木疙瘩 发表于 2019-11-20 10:17 | 显示全部楼层
好文章
16# 2019-11-20 10:17 评论 收起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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