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半夏 善待一生

花开半夏  善待一生

女子不易，自古皆然。
一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这是庄姜。
庄姜，春秋时齐国的公主，因为嫁给了卫国国君卫庄公，人称庄姜，最早出现在《诗经》里的一位美人，宋人朱熹在《监本诗经》中认为她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位女诗人。庄姜出身贵族，侯门之女，美丽非凡，且才华横溢，一曲千古名篇《燕燕》，衷肠如诉，道不尽那浓浓的离别情，瞻望弗及，伫立以泣。
庄姜之于卫庄公，以世俗的眼光看，可谓珠联璧合，放在现代的言情小说里，结局该是“从此后，英雄美人举案齐眉，携手到老”，可现实毕竟是现实，尽管婚后庄姜始终贤良淑德，却因为没有孩子，遭到长期的冷落甚至虐待，直至忧郁而终。
这样一个女子，在历史上也不过得了“好而无子”四个字便匆匆概况了一生。
二
唐婉，南宋时期小有名气的才女，嫁于陆游为妻。婚后和陆游感情很好，伉俪相得。然而，唐婉在当时属于思想和行为均比较开明的人，再加上唐琬的才华横溢与陆游的亲密感情，令陆游的母亲感到不满，最重要的是，唐婉婚后多年未育，宛然成了陆母心头的一根刺，陆母遂命陆游休了唐琬，后二人各自再娶再嫁。数年后，陆游去游览沈园，正巧遇到唐琬夫妇也在园中，唐琬征得丈夫赵士程同意，亲手向陆游敬了一杯酒。这一敬，敬出了“错，错，错；莫，莫，莫 ”的千古绝唱《钗头凤》；这一敬，天涯相隔人离索，伊人香消玉殒，芳年28岁。
当世时，陆游是可以选择违背母命的，但宗法制度严苛，一旦违逆母命，便注定落下不孝之名，影响其名声乃至仕途，同时很可能丧失家业继承权，于是陆游选择了家业和前程。其实在那样的社会里，陆游的选择，从某个角度说，我们无从批判。看看类似的沈复和芸娘，沈复被母亲逼着离婚，而沈复选择抗命，结局是沈复夫妻被轰出了家门，被逼流落异乡，艰难度日，而沈家的家产被亲戚瓜分。
三
朱安，鲁迅的原配夫人，性格温和，待人厚道，恪守本分。1901年，鲁迅母亲直接去朱家“请庚”，在两人从未谋面的情况下，由双方父母作主定了亲。1906年，鲁迅在日本被母亲骗回老家完婚。成婚的那天，一切都很正常，鲁迅安安静静的拜了堂，然而这一拜，朱安从此跌入万丈深渊，开启了悲情人生。完婚的第二天，鲁迅没有按老规矩去祠堂，晚上，他独自睡进了书房，第三天，他就从家中出走，又去了日本。此后的事，大家都知道了，鲁迅和许广平双宿双飞，又有了孩子，过上了像模像样的家庭生活；而朱安，受着封建思想和封建婚姻制度的约束，没有勇气更没有条件逃离这样的生活，只能一人独守空房，青灯黄卷度残生。鲁迅说，朱安只是母亲赠送的礼物，她是我母亲的太太，不是我的太太。朱安尽了一个贤妻所有的本分，却独独不能让鲁迅走进她的房间。
1936年，鲁迅逝世；1947年，朱安逝世；1968年，许广平逝世。往事如烟，尘缘似梦，那年渡口，早已物是人非。
鲁迅如何待朱安，后人不便评说。而朱安，却无疑是封建婚姻制度的受害者，鲁迅口诛笔伐，要埋葬封建的旧思想，然而他掘的墓，也将朱安这样弱小无辜的女子埋葬了。
四
明代通俗小说家冯梦龙所著“三言”系列小说里，有这样一个故事，《杜十娘怒沉百宝箱》，讲的是明朝万历年间，京师名妓杜十娘一直有从良之愿，她深知混迹在烟花柳巷的人，往往容易倾家荡产，很难归见父母，便日积月累地积攒了一个百宝箱，收藏在姐妹那里，希望将来润色郎装，翁姑能够体谅一片苦心，成就自己的姻缘。经过长期的观察和考验，她将终身托付给了太学生李甲，赎身从良，追随真爱。李甲虽也爱慕杜十娘，但他生性软弱、自私，迫于社会和家庭的压力，再加上一个叫孙富的“朋友”的挑唆，他最终出卖并抛弃了杜十娘，杜十娘万念俱灰，抱箱投江而死。
这个故事，是中国古代文学史上最为杰出的短篇小说之一，很多人为杜十娘鸣不平，对造成杜十娘悲剧的原因也争论不休，有人归结于李甲的无情，有人归结于孙富的挑唆，这些原因不无道理，但都是表面原因，追根究底，背后左不过是吃人的封建礼教、自私的人际关系。
“三言”里，还有一个故事，叫《卖油郎独占花魁》，也是讲一个京师名妓“花魁娘子”莘瑶琴从良的故事，但结局皆大欢喜，美娘不仅如愿用自己多年攒下的钱财为自己赎了身，嫁给了卖油郎朱重，还找回了亲生父母，朱重最后也与父亲相认，改回原姓。
因此，有人会说，封建礼教也并不都是吃人的，烟波浩渺的历史长河，妙笔如浪，一波一波的潜来，有悲悲戚戚的女子，也有许多春风满面呼风唤雨的大赢家。可几千年的封建社会，以男尊女卑为核心形成的价值观、道德礼教观已经深深烙印在世人之中，不仅男人习以为常，连女人自己，也认为无可厚非。“在家从父、出门从夫、夫死从子”，成了几千年来中国女人恪守不变的准则。得意也好，失意也罢，细细想来，这背后，你的喜、她的悲、我的怨，有几个不是依附在男人身上的，不过是有人遇人不淑，有人得遇良人罢了。
即便这样，中国历史上还是出了一个女皇武则天，历史的演进从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五
哲学上讲，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伴随着生产力的不断发展，中国女子的时代命运，也在起起落落中颠簸前行。
母系氏族社会，妇女处于绝对的高位，要什么，有什么。随着生产力的发展，畜牧业和农业从狩猎和采集业中分化出来，男子开始占据支配地位。至商周二代，人类社会完成了由父系制的高级阶段向父权制时代的过渡，一系列宗法伦理信条的形成，既巩固和强化男性的支配地位，更桎梏女性，女性地位开始全面衰落。尤其是儒家思想形成后，传统女教即以贯彻儒家的宗法伦理观念为宗旨。汉代以前，已出现了奴化女性的封建女教，有的竟认为“妇人识字多诲淫”，所谓的“女子无才便是德”，将妇女几乎剥离了社会。
魏晋南北朝经历了胡、汉文化持久、反复的冲突之后，多元性的文化终于在唐朝得以最为充分的释放。伴随着大唐政治、经济、文化的大发展，唐朝妇女的社会地位迎来了自母系氏族社会之后的一缕强光。武则天当皇帝，暂且不论政治上的功过是非，其在男人任性撒野了数千年的历史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妇女的自然天性和社会能力得到在整个封建社会前所未有的释放。纵观大唐，寡妇可以再嫁，妇女可以独立门户，可以参朝议政等等，诞生了一系列杰出的女性，有登基制诰、号令天下的女皇帝，有设立幕府、干政决狱的女显贵，有挥翰作诗的女才子，也有擅长丝竹管弦、轻歌曼舞、色艺皆佳的女艺人。而这些杰出女性身上，很少是因为顺从和隐忍这种常规意义的“优秀”而青史留名，反而是因为在封建道统中显得无礼、悖逆、离经叛道、不合纲常的举止和个性，让她们在大唐宏伟的历史上留下了女性的传奇。
所谓烟花，总是短暂。大唐之后，无论是出于政治目的或利益群体的考虑，“宋明理学”踏步而来，男尊女卑、三从四德、贞洁牌坊，把女子前后左右围的水泄不通。《明史·烈女》记载了这样一件悲惨的事，如却县李胡氏25岁守寡，发誓终身不出家门。一天邻家起火，大火烧到她家，家人赶紧过来救她，她却把7岁男孩从门口交给嫂子，然后“抱三岁女端坐火中死”，宁死也不出家门。妇女裹小脚也从此时兴起，“莲中花更好，云里月长新”，你以为这是一幅南唐李后主宠妃窅娘惊鸿一舞的绝伦画卷？舞出的却是此后数百年间中国女人又臭又长的裹脚布，堪称丑陋的“国粹”。男人留辫子，女人裹小脚，当年西方列强嘲笑国人，痛犹在心。
时代发展到今天，女子的社会地位和权力都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善，可是你知道吗，今天女子的岁月静好，都是用前辈女子的鲜血甚至生命换来的。看看民国时期20年代末到30年代初的报刊等摘录：“女子以血为生命之根本，血气上升而为发。故发亦名之曰血余，是乃血之苗芽也。女子既以血为生命之源，则当如何护持其苗芽，以培养其跟株。有从而损之，或者非其当欤。”（《大公报》专门论述女性剪发会影响健康，1926年）；1927年短发仍被认为叛乱分子的标志，一些女孩被杀害或处决就只是因为她们留的是短发（〔美〕海伦·福斯特·斯诺《中国新女性》，中国新闻出版社1985年）；报载有一处是鼓吹剪发的，后来别一军攻入了，遇到剪发女子，即慢慢拔去头发，还割去两乳。这一种刑罚，可以证明男子短发，以为全国所公认，只是女人不准学。去其两乳，即所以使其更像男子而警其妄学男子也（鲁迅《忧“天乳”》，《鲁迅全集》第三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37年）；“……有一个十八九岁的，人们认识他就是胡国光的儿子胡炳。他直认为行凶不讳，并且说，在妇女协会边门口，强奸了一个美貌女子。‘哼！明后天大军到来，剪发女子都要奸死，党部里人都要枪毙。今天算是老子倒霉，明天就有你们的’”（矛盾《蚀》三部曲，第二部《动摇》1928年，摘抄）。
男权社会，剪短发会被杀的年代，距离今天不过百年。
结局：1930年代，社会掀起“妇女回家”的论战，对职业妇女是否应该做回贤妻良母展开讨论。五四时期“娜拉出走”的叛逆号召已经不再具有压倒性优势。更为保守的家庭观念在南京国民党开展的“新生活”运动中再次抬头。
六
今天的女子，和先辈相比，用一句流行句式，就是不要太幸福。能开车、能穿裤子、能剪短发，能抛头露面、能参与社会、能追求平等，能干很多古代女子想都不敢想的事，甚至看似越来越强势。可是我们不得不承认，这社会，纵使经历了几千年的雨打风吹，吹走了风沙明亮了日月，但对女人的要求，似乎从来没有离开过苛刻二字。生而为女子，无论怎么强悍，这一生，都注定了要承受很多。
这世道，对女人最大的恶意，莫过于年龄了。试问30岁之后的女人，即便你美若天仙、气质如兰、满腹经纶，有几个还能有当初那么自信？40岁之后的女人，有几个还能毫不犹豫的讲出你的年龄？一句“老女人”，胜过千言万语千军万马，足以在无形中击退你八百里溃不成军。
结了婚，开开心心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有一天却突然发现，一夜之间，你成为了婆家的娘家人、娘家的婆家人，到了哪里，都成为外人。生儿育女、伺候公婆、操持家务，哪一样都能让你心力憔悴。男人可以不管不问，而女人，在外面再成功，如果你对家庭稍稍有所疏忽，顷刻间便会千夫所指。
倘若家庭破裂，世俗首先责备的还是女人。若你温柔贤惠勤俭持家，每年在化妆品上的支出少而又少，把自己弄成了黄脸婆，又或你做个全职太太全然在家里操持家务，那便是你在婚姻中迷失了自我不会栓别人的心；若你能干漂亮奔波事业，那便是你忽略了家庭没有尽到做女人的本分。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试问有几个人能够平衡。即便你在百孔千疮之中放弃了婚姻，但娜拉可以出走，出走了之后怎么办？
对女人的称呼，若你在适婚的年龄没有成功将自己嫁掉，那么恭喜你，进入了“剩斗士”、 “必剩客”、 “斗战剩佛”、“齐天大剩”的行列，相比男人永远是钻石王老五，哪个名号你担的起？还有，“男人三十一朵花，女人三十豆腐渣”，对二婚男人和女人不同的态度，等等等等。
……
能说的还有很多很多，提笔千言，落笔无语，只消看，国内某星在澳洲的性侵案一出，全网第一波声音就是，“性侵一个36岁的老女人？”，国内某大佬美国性侵案一出，全网第一波声音就是，“性侵？人家这么有钱的人，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还用性侵？十有八九是仙人跳吧？”这世道，对女人的恶意，窥一貌而见一斑。

七
所以，做一个善待自己的女子，任何时候，都不要用折磨自己来赌气，无论阳光是否明媚，心中自有一抹温润的茶，一杯敬明天，一杯敬过往，《面朝大海 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沙发 2019-3-10 08:31 评论(0) 收起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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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文，学习了。

板凳 2019-7-12 09:20 评论(0) 收起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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