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纪事》系列之五：村医吴成

2020-3-15 21:41| 发布者: 孤风| 查看: 606| 评论: 0|原作者: 奇石顽童

要是说起“渔民”贾民玉和吴秀凤的恋情，就得先从吴秀凤他爹——吴成——那个曾经村里人众所周知的“台湾特务”说起。

吴成家世传中医，清朝那会，从他老爷爷那辈家里就开设“华瑞堂”药铺坐堂，“望闻问切”，专攻疑难杂症，方圆百十里，名闻遐迩；吴成他爹先供吴成读私塾，后带吴成行医，亲传岐黄。打幼年起就受家庭薰陶，又得爷爷、爹爹亲授，无论内、外、妇、儿，吴成把脉、开药、针灸、推拿、贴膏药，颇为精准独到，并且早早学会了祖传炮制独家秘制如“金不换”等等近百种灵药，丸、散、膏、丹一应俱全。那年，他娶亲成家后不久，遵父之命带人赶马车去洛阳老城东大街的一家大药房买药材，应大药房老板之请，顺便为几个人把脉开了几张药方，不料被 “盯”上了；出城时，在老城西关被国民党军队的哨卡拦住，药车放行，人留下；就这样，吴成被强征为国民党军医。两年后，他逃脱军营回归故里，承继家传，坐堂把脉。

解放后，在我刚记事的六十年代未，常见他被村里民兵捆缚双臂，头顶戴着写有“台湾特务”的纸糊高帽子被批斗或游街。他曾据理力争，辩解自己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主动逃脱国民党军队的，“特务”一说更是无稽之谈。谁知辩解后被绑得更紧，细麻绳都勒捆到肉里去了；他内心有多少不理解、有多么苦痛没人知道，但都能看到他被绳捆批斗时的一脸苦楚无奈状。

连村童们都知道吴成是个医生；我记得上村小学时，班里谁说肚子疼，同学们就会说顺口溜奚落谁：“肚子疼，叫吴成；吴成拿把小刀子，割开你那屎包子……”

后来村里有了一个“赤脚医生”，名叫潘力飞，纯属滥竽充数；只会包个小伤口，抹个紫药水而已。而吴成被列为“地富反坏右”黑五类，只能被监督劳动干农活。倘若村里谁生了病，熬不下去了，才用架子车拉到几十里外的县里去看病，耽误功夫、多花钱不说，还不见得能治好。村里就有人在夜里做贼一般偷偷跑到吴成家里求诊问药，慢慢地，更多人都找吴成开方子，甚至三里五村的人在夜里也悄悄密密来求医。吴成白天干农活，几乎天天夜里都难睡个囫囵觉；冬天常常被窝还没暖热，敲门声又响起。为医之要，是仁心；目睹乡邻被病痛折磨，吴成不忍推辞，只能于忐忑中把脉问诊。深更半夜，油灯昏暗摇曳，吴成蹑手蹑脚、屏声静气地看病，嘿，这倒真像个鬼鬼祟祟的特务似的。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村里的民兵连长曹丙庆当过兵，他判定吴成是借黑夜掩护，与台湾特务秘密接头，就带民兵把吴成用绳索捆上，推搡着批斗游街了好几回。吴成真的被整怕了，夜晚缩在家里再不敢给人看病；可是乡邻们不管这些，依然敲吴成家门，软磨硬泡。病人痛苦的表情和扼制不住的呻吟声，惹得吴成那心像被猫抓一样难受，不管三七二十一，咬咬牙，出手救治；结果招来的是一次比一次更狠毒的挨批受斗。

那年，曹连长媳妇在家生娃，难产，疼得他媳妇那喊叫声古怪瘆耳难听！曹连长媳妇血流一床，床下又滴答了一滩血；接生婆忙乎了半天，汗流满面，却束手无策，送县医院已来不及。曹连长急愁攻心，像条绝望的狼狗般在院子里乱转圈。这时，他娘急慌慌出了院门；一会儿，竟然引着吴成快步跑进院来。吴成进得院里，双眼慌恐地瞟了曹连长一眼，神情畏怯，迟疑地停下了脚步；这时，屋里又传来曹连长媳妇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晴天霹雳般炸响在院子里，惊震得曹连长和吴成都是全身一哆嗦。吴成心一横，不再看曹连长脸色，径直跟着曹连长母亲进了屋。曹连长在院子里楞怔着像做梦似的。一忽儿，忽然从屋里传来一声新生命响亮的哭声。曹连长急忙凑近门口支楞着耳朵去听，忽又听到一个新生命响亮的哭声，正纳闷呢，听到屋里母亲一声惊叫：“龙凤胎呀！”随之，屋里新生命响亮的哭声变成了此起彼代、劲头十足的“二重唱”。曹连长母亲出屋对儿子说：“吴成救了你媳妇、娃子、闺女三条人命呀！”

这回可让曹连长开了眼界，也领教了吴成医术的“厉害”；吴成再给远村近邻的百姓看病，曹连长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喽。有次，一个民兵向曹连长报告说，发现吴成夜里又有动静了。曹连长说：“他看病不收钱，开药方子不卖药，白天又不耽误下地干活。不管球他！”因此，有的人甚至白天也敢去找吴成求医问药了，吴成诊医也不再像偷鸡摸狗似的了。即使有运动走形式要批斗“黑五类”，实在避挡不过去，民兵们捆吴成的绳子总是松活活的……

吴成养育了两儿一女，都长得很英俊标致；可惜因为他有“特务”这顶沉重的帽子戴着，导致儿女们命运多舛；他的女儿吴秀凤和贾民玉这一对有情人凄惨凋落的爱情故事就是因此而造成的……

路过

雷人

握手

鲜花

鸡蛋

收藏邀请

上一篇：《故乡纪事》系列之四：“渔民”轶事下一篇：《故乡纪事》系列之六：“渔民”的恋情

《故乡纪事》系列之五：村医吴成

相关分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