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纪事》系列之十：村支书

2020-3-20 21:54| 发布者: 孤风| 查看: 433| 评论: 0|原作者: 奇石顽童

在“故乡纪事”系列之九《枪崩鬼子兵》里，我讲述了曹庆学、曹庆晖兄弟俩隐藏在咸水坡上枪崩了一个鬼子兵的经过：当鬼子兵从他俩眼前走过时，二十岁的哥哥曹庆学瞄准鬼子兵脑袋搂了火；十七岁的弟弟曹庆晖随着枪声，“呼”地一跃而起，抡起大刀扑上前欲补砍几刀，见鬼子兵已经毙命，才收手作罢。

在村里主事人的张罗下，人们当即在咸水坡一个偏僻的山沟里找地方挖了个坑，将鬼子尸首并武器弹药一应物件全都深埋于地下；事情处理的严丝合缝，滴水不漏，没留丁点蛛丝马迹；甚至这事只有几个人知道，都发誓以后在任何场合都不准提起；一直到小日本投降，也没有人来村里打探过这个事。不过，那个鬼子兵咋会进到了村里，咋又单独从村里出来，又独自往山坡上走；这一直是村里那几个人心中解不开的谜。既然是“谜”，就会有解开的那一刻——几十年后，有日本友人到当地访问，提及当年有一个名叫“井上伍郎”莫名其妙失踪一事，谜底历经一番曲折追寻，才得以解开。这是后话，《故乡纪事》以后再叙这事。

后来，日本鬼子滚蛋了；国民党被打跑了；人民救星共产党来了；村里穷人翻身得解放了！待到土改时，曹家兄弟打死鬼子兵的事也终于“纸里包不住火”了，像长了翅膀样般四面飞散，以多种神乎其神的“版本”在全县传扬开来。后来，县里知道了这个事，把英雄模范曹庆学被挑到县公安局工作；再后来，掂大刀的曹庆晖入了党、不久又当上了村支书。

不是在乡村生长或者没有在乡村呆过的人，对乡村的事情都会不甚了解；特别是对六、七十年代那个时期的农村，好多人更是孤陋寡闻。那时候每个“县”管辖很多“人民公社”；公社管辖“大队”。一个大点的自然村或者几个小点的自然村合在一块就是一个大队，村名即为大队名；大队下辖是生产队，按序号排列，譬如“第一生产队、第二生产队……”；生产队的农民都称谓“社员”。

每个大队都有一位党支部书记，都习惯称呼“村支书”。村支书那可是村里一锤定音的人物，譬如全村开大会，村支书庄重地往那一站或稳稳坐着，肃穆着脸，不怒自威。讲话时，左手掌气势势叉着腰，右手掌稳妥妥伸出来往前一推再一压，威严地喝一声：“社员同志们！”霎时，台下原本闹哄哄的嘈杂声就会戛然而止，社员们的目光就会自觉地、齐刷刷地、温驯地、期待地往台子上的村支书行“注目礼”；那场面的情景，清静如寂寥的山谷，平静如无风的麦田，安静如白云悠悠飘过，就连在娘怀里吃奶的娃儿也是乖乖匀匀地吸吮着。

在这里，很有必要给大伙说说那个年代村支书在村里特有的权力。村支书的“手”伸得可长、管得可宽、享用的待遇也很多；譬如划宅基地、分自留地、分救济款、结婚登记开介绍信、谁家办宴席坐头桌首席、处置男女偷情、两口子吵架、给五保户分东西、安排批斗地富反坏右、决定过年请人唱戏、计划生育生孩子、上高中、招工、入党、参军当兵、当小学老师、慰问军属、分派义务工、浇地用水、点灯用电、选任撤换生产队长、去公社开会接受任务指示、回来开会讲话、传达督促落实上级精神、接待公社来人、陪吃喝陪视察、牛失蹄掉落在沟里摔死后剥皮杀掉分肉吃、邻里不和……太多了；总之，大事必管，小事必知，该管的事必定要管，不该管的事想管也能管一管，无亊也可以找些事管管，称得上“土皇帝”。所以，要想当上村支书，除非祖坟上冒青烟……

村里人众所周知，曹庆晖当上村支书不是因为家里祖坟冒了青烟，而是他哥当年打了鬼子兵那一枪后，枪口冒出了一缕硝烟。乱世出英雄，英雄该敬仰。曹庆学、曹庆晖机智勇敢无畏打死鬼子兵，救了全村人；又是打猎种地贫农出身，根红苗正；曹庆晖当村支书，底子好，有威望，男女老少感到骄傲和自豪，心服口服没意见。

既有英雄的光环罩着，又有在县里当干部的哥哥曹庆学撑腰；加上做事还算正派尽心，曹庆晖当村支书十多年一路顺风顺水、意满志扬。当然，有权在手，为自己办些事也方便，近水楼台先得月嘛。譬如曹支书优先用县里分给村里的一个招工指标，安排儿子曹晓华（阮老师的男人）到黄河厂上班，吃上了商品粮；安排小女儿曹晓妞到村卫生室“上班”……憨厚的大队社员们对这些亊几乎没有发牢骚、说闲话的，都觉得曹支书成年累月为大队杂七杂八操持劳累着数不清的大体小事，为子女们办几件事正是人之常情，是顺水推舟，是趁台阶骑驴，甚至是理所应当，无可厚非。即便有点不满情绪的个别人，也因畏惧支书的威慑力而选择缄默不言。

哎呀，这要是说起曹支书那个宝贝闺女曹晓妞，村里可多人都会禁不住在背地里偷偷地笑；有人还暗地里给曹晓妞起了两个外号：雅一点的叫“曹千金”；俗一些的叫“烧毛鸡”……